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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章问鬼神(1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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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婉青听人走远,先是取出桂花胰子洗去油污,温水浸没纤纤玉手,秋香馥郁。蜜瓜以半圆匙剜出小团子,颗颗橙黄饱满,渔歌还备了几枚银嵌玉顶果叉。南婉青拭净水痕,两指拈着一支玉顶银叉勾画符箓,一笔收束,金线符文悬空闪动,光华熹微。

贡果甘甜爽脆,南婉青叉起一块送入口中,只咬了半个,唇齿留香。她还未及坐下等候,灵符金光涣然消散,苍白双足垂落虚空,银铃沙沙,翩然无所依。

“何事?”少见她来得这般及时。

南婉青道:“宇文序近来有些不对劲。”

“他又同什么人吃了饭?”随随皱眉。

“我倒求着他去,”南婉青恨恨咬一口甜瓜,咔嚓作响,“他逼着我给他生儿子。”

随随当即警觉:“你不能答应。”

南婉青道:“我又不是蠢的,怎会答应。只是他实在逼得紧,原以为一时兴起,十天半月也就罢了,我吃糠咽菜熬了两月,他竟毫无松口之意,还越发起劲。”

随随不解:“这该如何是好?”

“从前你教我画避孕调经的符咒,当世行医之人皆未看出差错。”南婉青问道,“可有什么法子更易脉象,以示此身不产不孕?”

窈窕少女半空虚浮,轻灵如蛱蝶风絮,随随双手环抱,稍作思量有了主意,一双赤足点地,进前几步:“我寻一个女子,与你年纪相仿且无后命格,以她的脉象掩去你的脉象,这便成了。”

南婉青连连点头,再添了一句:“那女子的丈夫须有子嗣,如此方是女子不孕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每月既朔与既望,太医署遣专人入昭阳殿请平安脉,除却郑太医匆匆面圣的初诊,算来已是第四回。

南婉青半卧帘帐,藕荷轻纱隔绝医患照面,小臂伸出账外,严实遮掩素色方巾,郑太医垂眸切脉,额间沁出薄薄一层细汗。宇文序仍旧驾临昭阳殿伴诊,天子服丧二十七日而止,一身墨青长袍静坐如钟,崇山俯瞰,余人仰麓之威。[1]

“如何?”宇文序问道,往常诊脉不过一刻钟,今日多出一倍时辰,郑太医方且起身叩首。

“回陛下,”郑太医双手伏地,前额轻点羊毛毡毯,缓缓抬高几寸,俯身回禀,“娘娘……”

南婉青缩回了手活动筋骨,好整以暇。宇文序落座榻尾,南婉青只见一半冷峻侧颜,高鼻深目,淡漠眉眼似古井无波,若是这人不按着她生孩子,她也愿真心实意夸一句清俊郎君。

“娘娘脉息从容和缓,节律均匀,乃凤体安和之象。只是虚寒生于内,又积蓄日久,尽除非朝夕之功,仍需仔细调养,以待天时。”

贼虫老王八,竟敢睁着眼睛说瞎话!

宇文序微微颔首道了“平身”,南婉青坐直身来,张口发难:“诚如太医所言,为何本宫正月以来癸水未至?往昔尚不过三月,如今已是五月有余。”

郑太医拱手道:“启禀娘娘,《黄帝素问》有‘女子二七而天癸至,任脉通,太冲脉盛,月事以时下,故有子’。天癸,天乙所生之癸水也。冲脉、任脉,奇经脉也。二脉并起于少腹之内胞中,循腹上行,为经血之海,女子主育胞胎。夫月为阴,女为阴,月一月而一周天,有盈有亏,故女子亦一月而经水应时下泄也。亏即复生,故于初生之时,男女构精,当为有子,虚则易受故也。”

“论病先论其所主,男子调其气,女子调其血。气血者,人之神也。妇人以血为基本,谨于调护则气血宣行,其神自清,月水如期,血疑成孕。若脾胃虚弱,不能饮食,荣卫不足,月经不行,寒热腹痛,难于子息。宜补其胃气,滋其化源。或患中消胃热,津液不生,而致血海干涸,宜清胃补脾,其经自行矣。《经》曰:胃者卫之源,脾者荣之本。《针经》曰:荣出中焦,卫出上焦。卫不足,益之必以辛;荣不足,补之必以甘。甘辛相合,脾冒健而荣卫生,是以气血俱旺也。”[2]

“常言道:急则治标,缓则治本。人之育胎者,胎成气血之本也,固本盈虚宜徐徐图之,欲速则不达,娘娘切莫心急。”

急你个驴马头!

南婉青气不打一处来,又听郑太医说道:“若娘娘不放心,微臣与太医署同僚再议一些食补的方子来。娘娘桃李芳华,宽心而候,必有佳音。”

男人温热指节探入掌心,宇文序轻握素手,拇指摩挲手背以表宽慰,脉脉含情。南婉青心下跌足叹息,悔恨不已,智者千虑必有一失,今日之失便失在郑太医这老滑头身上。显见他也不是个蠢的,倘若坦言宠妃不孕,有十八个脑袋也不够砍,不若开些吃了死不了人的药丸药膳,拖个三年五载,顶多治一项办事不利之罪,左右身家性命是保住了。

“彭正兴,送郑太医出去。”宇文序道。

“谢陛下隆恩,微臣告退。”郑太医谢恩退身,彭正兴虚扶臂弯引出偏殿,内外随侍宫人一一行礼。皂靴踏过正门高槛,郑太医抬手拭去满头热汗,心有余悸。

彭正兴道:“再几日入秋便凉快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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