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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试无盐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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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麒麟送子象牙粉盒,光润玲珑。数月前成太后造访,言说洗三礼贺书一事,送来绫罗脂粉,道是留用或赏人,还有意提了一句,那象牙盒子是娑罗国上贡的珍珠香膏,滋润养肌,中原很是难得。彼时太后凤驾回宫,侍人便呈上过目,原本南婉青不甚留心,粗粗一瞧,却见这珍珠膏子竟有羊踯躅花粉。

羊踯躅俗名闹羊花,羊食其叶往往踯躅而死,是以得名,其株花与叶含毒最重,入口可致命,触肤可溃烂。南婉青未有打算与成太后撕破脸,先前不曾声张,只命人放去妆台显目处,老太太亲手送来的把柄,岂有不好好拿捏的道理。

指尖挑开象牙镂花小盖,玎玲轻响,宝石长护甲剜出一块珍珠香膏,仔细抹去烛火照临的半张面容,自眉弯起,至鼻尖,肌肤微微刺痛。南婉青端坐镜前,花漏点滴,窸窸窣窣长夜流淌,莹洁若无瑕白瓷的皮肉渐渐泛红,青紫,继而肿胀,生发脓疮。

半明半暗的一张脸,半坏半好,犹如显露真身的画皮妖,人皮凋零,阴郁悚然。

南婉青返归枕榻,背身而卧,方且睡下身后人便搂上来,宇文序一身热气,揽着腰,大掌拢起一双冰凉纤手,又是气恼又是怜惜:“手这样冷,又不穿衣裳……”

“湿了水,自然是冷的。”南婉青挣开手,不欲理会。

宇文序又攥住怀中人双手,宽厚掌心温热而粗砺,睡语呢喃:“我给你焐着。”

南婉青冷冷一笑,不置可否,由他献殷勤。

昔年李夫人病容憔悴,临死不肯见汉武帝,保全旧时花容月貌,反倒促成武帝一生念念不忘。人心不可信,何况君心,所谓叶公好龙者,又岂是当真喜好腾云驾雾的飞龙。

夜阑天明,楼头晨钟悠远,响彻京师。

“陛下,该起身了。”彭正兴叩首回禀。

南婉青恭候多时,先一步缠上宇文序脖颈,如常娇嗔混闹:“向之,不许去——”

鸳枕耳鬓厮磨,鼻息半寸,他惺忪睡眼似惊梦魇陡然睁大,慌不择路推开怀中鬼魅,力度之重收束不及,咚一声跌去榻下。

南婉青又凑上前,一夜毒发,脸上已不知什么模样:“这是怎么了?”

“你的脸……”宇文序爬起身来,心有余悸。

“我的脸怎么了?”南婉青浑然不觉,两手撑着床沿,仰起脸,“你可不是最喜欢这张脸?”

眼前人剑眉紧皱,欲言又止,终究只往后退了几步。他毫无伪饰的惊恐与厌恶,正中下怀,南婉青如愿以偿。

“你的脸,传太医罢……”宇文序皱眉道,“这些时日且回昭阳殿去,安心养病。”

“为何回昭阳殿去?”南婉青明知故问,益发来了作弄的兴致,“向之可不是最喜欢与我在一处?”她匆匆下了床榻,如往常奔去他怀里。

宇文序侧身躲避,南婉青扑了个空,便顺势栽倒,捂着膝弯叫痛。

“送皇贵妃回昭阳殿。”金口令下,众宫人齐齐应“是”。

——若无我,若无这副样貌,你能得来谁的真心?

起初这话她信了十分,如今便信了有十二分。

南婉青兀自伏地叫嚷疼痛,委屈不已。玄色长袍翩翩而过,宇文序径直去更衣,未曾驻足片刻。

她成心用甜得腻人的软调子唤“向之”。

玄衣身影阔步离去,置若罔闻。

南婉青总算放心。

她为何猜疑此人动了真情?

愚不可及。

“陛下,卯时二刻了……”

男人压低了声道一句“下去罢”。

鸾帐晨光熹微,南婉青昏昏沉沉醒转,一手轻揉额角,梦断魂劳。方才入寐见闻宛然如真,却只是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。

宇文序生怕吵惹怀中人安歇,小心翼翼起了身,退去榻沿穿鞋袜。不想南婉青一把抱上来,娇声缠闹:“向之,不许去——”

“青……”宇文序回手圈揽娇人儿,哄劝的软话才到了嘴边,登时噤声。谙熟样貌一夕之间面目全非,脓肿皮肉或红或紫,鼓胀猩红血丝如蛛网纠缠,女子一眼澄明,一眼紫红肿大只得半睁。

南婉青佯装倦眼朦胧,等着看好戏,等着他狠手推开人,等着他如梦中一般惊慌失措,原形毕露。

男子圈揽腰后的臂弯愈发收拢。

“你好生歇着,我先去前殿议政,过会儿再来陪你。”宇文序搂着人移去枕榻,掖紧羊绒软衾,一贯的慢声细语。

南婉青不由生出好胜心,他分明有一瞬失神错愕,这戏竟还能演下去。

后颈上纤柔双臂一使力,又将宇文序拽近些许,南婉青有意抬起下巴,朱红唇瓣送去宇文序眼前,溃烂半面一并送上前去:“你作个嘴儿,我便听你的话。”

看这夫妻恩爱的戏谁唱得过谁。

宇文序眉宇含笑,俯首一吻,耐着性子哄道:“你好好歇着,过会儿我便回来了。”语罢又是一吻。

他……

南婉青许久缓不过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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